春野羊踪:风与心的共鸣之舞
春分过后的田野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,新绿的麦苗顺着地势铺向远方,紫云英的紫色花毯在田埂边漫溢,连池塘里的浮萍都攒着劲儿舒展碧色的叶片。最热闹的要数村西的草场,四面的春风像是接到了同一道指令,此刻正携着不同的气息奔赴而来 —— 东边的风裹着麦田的清香,南边的风带着桃花的甜润,西边的风卷着苜蓿的微苦,北边的风掺着溪水的凉冽,在草场中央交织成一团温润的气流,把冻土下的生机都轻轻唤醒。
领头羊老羯羊站在土坡上,弯曲的羊角在阳光下泛着蜡黄的光泽。它微微侧过头,耳朵捕捉着风里的细微动静,鼻腔里涌入的混合气息让它想起去年此时,也是这样一场春风过后,草场边缘冒出了第一丛鲜嫩的三叶草。身后的羊群散布在草地上,像撒落在绿缎上的珍珠,啃食的节奏不急不缓,蹄子踩在酥软的泥土上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忽然,老羯羊的耳朵动了动。它没有回头,只是朝着西北方向的矮树丛抬了抬下巴。正在啃食蒲公英的母羊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,立刻抬起头,朝着矮树丛的方向 “咩” 了一声。那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频率,正在远处嬉闹的小羊羔们顿时安静下来,纷纷朝着母羊的方向聚拢。去年深秋,也是这样一声呼唤,让正在坡下觅食的羊群及时避开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。
春风突然转了个方向,把远处的炊烟和杏花的香气一起卷了过来。老羯羊低头啃了一口沾着露水的苜蓿,眼角的余光瞥见东边的母羊正用前蹄轻轻刨着地面。那是它们约定好的信号 —— 那里的草根下藏着鲜嫩的根茎。它不动声色地朝着东边挪动了两步,羊群也跟着缓缓移动,像一片流动的白云。没有拥挤,没有争抢,每只羊都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,就像天上的星星各有其轨。
午后的阳光变得暖和起来,几只小羊羔开始在草地上追逐打闹。老羯羊卧在土坡上晒太阳,看着它们用头轻轻碰撞,用蹄子互相挠痒,忽然想起三年前的春天,也是在这片草场,一只刚出生的羊羔被野狼盯上。当时它还没发出警示,最健壮的公羊就已经挡在了羊羔身前,其他母羊则围成一个圆圈,把小羊护在中间。那场对峙没有激烈的搏斗,只有公羊低沉的嘶吼和野狼不甘的退去,但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,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安心。
一阵南风吹过,带来了雷雨的气息。老羯羊猛地站起身,朝着羊群的方向 “咩” 了一声。这声呼唤比刚才母羊的呼唤更急促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正在吃草的羊群立刻停下动作,小羊羔们迅速钻到母羊身下,公羊们则围成一个半圆,警惕地望着天边。没过多久,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,羊群在老羯羊的带领下,有条不紊地朝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。它们没有奔跑,没有混乱,每一步都踩在前面羊的脚印里,像一条被风吹动的绸带。
躲进山洞后,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洞口的岩石上,形成一道水帘。老羯羊看着洞外的雨幕,忽然发现最边上的母羊正用身体护着一只浑身发抖的小羊羔。那只小羊羔不是它的孩子,是去年冬天失去母亲的孤儿。可母羊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嫌弃,只是用舌头轻轻舔着小羊羔的背,像是在安慰它不要害怕。老羯羊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,它知道,这种跨越血缘的守护,也是 “心有灵犀” 的另一种模样。
雨停的时候,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。羊群走出山洞,重新回到草场。经过一片开满蒲公英的洼地时,老羯羊停了下来。它看到一只小羊羔正盯着一朵蒲公英发呆,毛茸茸的脑袋随着蒲公英的绒毛一起晃动。旁边的母羊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等小羊羔看够了,才跟着它一起往前走。春风拂过,把蒲公英的绒毛吹向远方,也把羊群的咩叫声送向了天际。
夕阳西下时,羊群开始朝着村子的方向移动。老羯羊走在最前面,身后的羊群像一条长长的链子,蹄子踩在草地上,发出整齐的声响。路过一片油菜花田时,几只蝴蝶飞了过来,绕着羊群翩翩起舞。老羯羊没有停下脚步,可它能感觉到身后的母羊们放慢了速度,让小羊羔们有机会近距离看看那些美丽的蝴蝶。
回到羊圈时,暮色已经笼罩了村庄。主人给羊群添了新的草料,老羯羊看着羊群低头进食,忽然明白 “四面春风同路来” 不仅是自然的馈赠,更是生命之间的约定。而 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 也并非什么神秘的力量,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刻进骨子里的理解和信任。它知道哪只母羊需要更多的草料,哪只小羊羔害怕雷声,知道公羊们会在危险时挺身而出,知道母羊们会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弱小,就像知道春风会准时吹来,花朵会准时绽放一样。
夜深了,羊群渐渐安静下来,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梦呓般的咩叫。老羯羊站在羊圈的门口,望着天上的星星。它知道,明天清晨,四面的春风还会再次吹过草场,而它和它的羊群,还会在这片土地上,继续演绎着属于它们的 “心有灵犀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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