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步公门：属牛人笔下一行作吏的踏实春秋
谷雨的雨丝斜斜打在县衙的青石板上，李耕之正弯腰查看粮仓的账本。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，每一笔收支都核对得格外仔细，连粮袋上的绳结松了半分，都要亲手系紧。这个属牛的县丞，总在处理公务时露出骨子里的执拗，就像田埂上的老黄牛，犁地时从不抬头看天，只盯着脚下的土，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挪。
“一行作吏，就得像牛拉犁，别嫌慢，别嫌累，把地耕透了，庄稼才能长好。” 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《农桑要术》，此刻正压在账本上，扉页上的批注墨迹已淡，却比任何官场秘籍都让他心安。从秀才到县丞，这条路他走了十二年，磨破的官靴能摆满半间屋，可每次踏上县衙的台阶，脚底板还是像踩着自家的田埂，踏实得很。
初入公门：牛犊拉犁的生涩
李耕之到任的第一天，就被安排去核查赈灾粮款。前任留下的账本混乱得像堆乱麻，数字错漏百出，下属们都劝他：“大人刚到任，大致看看就行，何必较真？” 他却搬了张长凳坐在粮仓前，从日出核对到月升，油灯熬干了三盏，终于把错漏的三十石粮食查了出来。
属牛人的认真，在官场中像块硌脚的石头。他拒绝了乡绅的接风宴，说 “饭要一口口吃，事要一件件办”；把上司暗示的 “活络钱” 原封不动退了回去，理由是 “粮仓的地潮湿，放不得银子”。有老吏私下说他傻：“官场如江湖，得会绕弯子。” 他却指着衙门前的石牛雕塑：“你看它鼻子上的绳，直着拉才有力气，弯了就容易脱。”
最让同僚咋舌的是他处理积案的方式。有桩土地纠纷拖了三年，原告被告都有关系网，历任县丞都束手无策。李耕之却带着丈量工具，亲自去田里量了三天，把每块地的边界、收成、灌溉情况都记在册子上，最后在公堂上铺开图纸：“这块地东到老槐树，西至河沟，当年分地的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，谁也别想耍赖。” 双方看着密密麻麻的记录，再也说不出半个 “不” 字。
“牛犊虽笨，拉犁却稳。” 知府巡查时这样评价他。那时李耕之正带着民夫修水渠，裤脚卷到膝盖，满腿都是泥，吆喝的调子带着乡野的土气。他把自己的俸禄捐出来买水泥，说 “水渠早一天通，庄稼就早一天受益”。有个老农摸着他的肩膀说：“李大人不像官，倒像咱村的牛倌，知道地里的苗渴了要浇水。”
宦海操舟：老黄牛的韧劲
任上第五年，县里遭遇大旱。河塘见底，庄稼枯死，乡绅们囤粮居奇，百姓们怨声载道。上司催着他 “尽快平息民愤”，下属建议 “抓几个带头闹事的”，李耕之却带着衙役打开了官仓：“先把种子粮分下去，让大家种点耐旱的荞麦。” 有人提醒他 “私开官仓要担责任”，他却盯着干裂的田地说：“百姓都快饿死了，还顾得上责任？”
属牛人的执拗，往往在危难时更显分量。他带着人往山里找水源，脚磨出了血泡就用布裹着继续走，终于在悬崖下发现了股山泉。为了引水，他带头跳进冰冷的石缝凿渠，冻得嘴唇发紫也不肯上来。百姓们被感动了，纷纷扛着工具来帮忙，连平时最吝啬的地主都捐了十根木料。
他的案头总堆着百姓的诉状，每张纸都被他用红笔圈点得密密麻麻。有个寡妇的儿子被诬告偷东西，关进了大牢，她哭着来击鼓鸣冤，李耕之连夜提审，发现证人的证词有破绽，又带着衙役去现场勘查，最后找到了真正的小偷。寡妇要给她磕头，他却扶起她说：“我坐这个位置，就是为了不让好人受委屈。”
最凶险的一次，是他查办盐商偷税案。盐商买通了他身边的衙役，半夜往他饭菜里下毒，幸好被忠心的老仆发现。病好后，下属劝他 “适可而止”，他却把卷宗抱得更紧：“盐税是国家的钱，百姓的血汗，我要是退了，就成了帮凶。” 最终他顶着压力把案子上报，盐商被依法惩处，百姓们在衙门前放了三天鞭炮。
初心如磐：老牛知途的通透
如今的李耕之两鬓已生白发，却依然保持着黎明即起的习惯。每天清晨，他都会绕着县城走一圈，看看哪家的烟囱没冒烟，哪家的孩子没上学，哪家的店铺关了门 —— 这些都记在他贴身的小本子上，成了当天要办的事。有新科进士来请教为官之道，他指着院里的老槐树说：“你看这树，根扎得深，才能抗住大风，当官也一样，心贴着百姓，就不怕站不稳。”
属牛人对仕途的理解，藏着泥土的芬芳。他拒绝了升知府的机会，说：“我在这儿待了十年，地里的石头、河里的沙子都认得了，换个地方又要从头学起。” 他在县城办了学堂，让穷人家的孩子免费读书；修了义仓，规定每年秋收后储存粮食；甚至改良了水稻品种，请来老农教百姓新的种法。
他的官服袖口磨出了毛边，却总洗得干干净净。有次进京述职，同僚们都穿着绫罗绸缎，只有他还穿着粗布官袍，有人笑话他寒酸，他却摸着衣襟说：“这布结实，就像百姓的日子，看着朴素，却经得住折腾。” 皇帝见了他，问他想要什么赏赐，他说：“臣只求朝廷多给县里拨点赈灾粮，今年冬天可能会冷。”
离任那天，百姓们自发来送他。有人捧着新收的小米，有人提着刚腌的咸菜，孩子们举着画着耕牛的牌子。李耕之站在马车上，看着熟悉的街道、田埂、水渠，突然对着百姓们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这些年我没做什么大事，就是把该做的事做好了。”
马车驶离县城时，他回头望了一眼，看见衙门前的石牛雕塑在夕阳下闪着光。他想起父亲的话，想起那些在田埂上拉犁的老黄牛，想起百姓们感激的眼神，突然明白：一行作吏，不在于官阶高低，而在于是否对得起脚下的土地；就像老黄牛，不在于力气大小，而在于是否把田耕得扎实。
暮色中，马车渐渐远去，车辙印在新翻的泥土上，像两行工整的楷书，写着一个属牛官员的踏实与坚守，写着一行作吏的本分与荣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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